美 美
一日，我對湯尼說，「我膩煩這個居住了二十幾年的城市：漫天 的灰，滿街的車，林立的摩天大樓，還有照得夜空如白晝的霓虹燈。」 6 t( o" @, X& l3 p% A; I, M
湯尼說：「這句話大概是今年流行的口頭禪吧！幾乎每個人都在 這麼說。」 3 s0 h5 A0 r, k8 R* M1 N
我舉起啤酒杯說，「為和我一起受折磨的人乾杯。」 1 U; K3 C ]* h% y9 p2 {* h
湯尼冷哼一聲，沒有搭腔。
1 t: |2 I5 V; M% _# K. B 每次我惹他討厭時，他便如剛才般從鼻子裏發出一記冷冷的哼聲。
; d7 d- t7 F3 m( i: L 我習以為常，不以為異，依舊喝一口啤酒，嘟囔一句「沒意思」。
* F9 b" I! M- W. h 湯尼終於禁不住我的囉嗦，不耐煩地說：「你整日無所事事地到 處遊蕩，所以你整日如鸚鵡一樣重複『沒意思』。」
' q8 t6 r( \0 w1 \4 E 他見我臉色陰暗下來，忙拍拍我的肩膀以示道歉，問：「你的畫 展進行可順利？」 + |. F7 c/ F* C! j) K) a, \+ K! e
我苦笑說：「與其說是我的畫展，不如說是我父親的小型聚會更 貼切。我那蹩腳的畫，無人在意。」 4 C3 |9 y, M+ e! P. ?/ g/ b
湯尼不贊成地搖搖頭，說：「你有畫畫的天份。」
( K. e' ~1 I. m( d 我欲開口時，見湯尼的女友——慧慧朝我們走來。她見我的第一 句話是「郭秀明，請你趕快自我眼前消失。」 * e9 p) W7 a6 q- f3 S9 J; r+ k
我作茫然狀，問：「小弟何事惹大嫂生氣，望明示。」
( t2 X9 p+ f2 n# S; W5 M) K 「你……」她瞪大雙眼，卻說不出話，模樣十分逗人。 ; ~3 ?" Z" c0 D3 D( @
湯尼哈哈笑，伸手擰擰她的腮幫，回頭對我說：「那日你見到她 的同事如見到鬼似地拔腳就溜，害得那女孩下不了臺，慧慧覺得沒面 子。」
6 z' Z+ I' g& `+ h6 J 「這事怎麼說也怪不得我，哪有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人去相親的道 理。」 / {; ?7 g7 A4 `/ D& h
慧慧臉色已緩，說：「人家長得如花似玉，又知書達理。如不看 在你與湯尼幾十年老友的份上，我才捨不得將如此『美玉』介紹與你。」
; J( Z3 [: P8 R- p. `7 f' h 見她一副「呂洞賓」式的委屈相，我忙一疊聲的「對不起」才讓 她消氣。 ( r8 u# v4 w8 g, \
她在湯尼身邊坐下，問：「你的畫展如何？」
& D* c/ V0 p3 T 我歎口氣，湯尼說：「秀明說他厭煩都市生活，心裏鬱悶。」
2 `# J% z) z7 Z* z4 W) {1 g 「我一舊同學在鄉間有處很好的房子空關著。如果秀明願意，我 可與舊同學商量讓秀明暫住那裏一段時間。那裏山明水秀，秀明在那 裏定可出些作品。」 $ ^0 A3 x8 E) P; E
「在何處？」我眼中放光。
% A6 L: q! p6 c/ H 「桃花村。」
3 c7 f+ j- A3 z2 b 湯尼忽地發出怪叫，「慧慧，你又與祝磊聯繫？」 6 `! d+ [4 P# a0 D7 x7 H1 ]. s
「與舊同學聯繫，有何不妥？」慧慧似笑非笑，看看湯尼。 ) m# l4 ^6 H% F5 h
我看看一臉苦相的湯尼，想起他提起過慧慧念大學時，曾暗戀一 男子，好像叫祝磊。 ' k2 [, r% N9 l6 }- n! a
我心裏正暗自好笑這平日瀟灑非凡的湯尼此刻如一隻呆頭鵝，忽 聽慧慧說：「桃花村的房子是其亡妻心愛之所。他不願睹物傷人，所 以一直將其空關。」
8 L3 _" N8 }% O4 o4 M 「這樣的話，他未必同意我借住那裏。」禮琤２璁a說。
# Y" E2 q1 {, d+ v" q; @& ?, U 「祝磊是極豁達的人，他或者會同意你暫住。我與他商量後同你 說。」說著慧慧瞟了一眼「呆頭鵝」。 , E4 `7 z) z c, C/ ] p
三日後，湯尼把鑰匙給我說一切安排妥當，我隨時可以入住。
1 z: o, N$ V3 s* s% c 當我提著行李到達桃花村時，已是傍晚時分。我雖坐了一天的車， 此刻卻無絲毫疲倦感。嗅著鄉間特有的清新空氣，我步伐輕鬆地向祝 磊的房子走去。
! P" n5 w* E! W) R$ q3 ~ 開鎖後，推門而入，我頓時目瞪口呆，此房佈置與我口味一般無 二！我吹著口哨，回頭將門關上。
. a/ R. c+ j! B9 ^8 z( N# b/ R 自此，我開始過上全新的生活：除去每日畫畫外，我或是看書， 或是研究烹飪。
, O. h/ r, p' H2 n1 \% I 鄉間的生活頗單調。我一方面享受我的孤獨，一方面不免惦念家 人和朋友。 0 n( G1 b, x \3 n6 X$ g) D
住了將近半個月，有人來看我。客人既非相識的朋友，也不是反 對我入鄉計劃的家人。 3 L: B& N1 q M* U: F; L' v+ q
那日，我背著畫架，踩著餘暉回家時，見屋門外背對我，站著一 短髮女子。看她衣著，我估計她至多二十二歲光景。
C, Y5 D3 }1 ~9 F; L' W 我問，「小姐，找誰？」
' w/ h3 F3 N6 k* }8 m 她回頭。 0 \ ~0 t W7 k" \ }
在我眼前的居然是一位我這二十六年來見過的最美的女子：晶瑩 白皙的肌膚，霧濛濛的黑眼睛，秀氣的鼻，還有粉色的嘴。
; N% M/ J( c Q: Q+ Q* {) F b7 A 在這美得不似真人的女子面前，我失魂落魄，壓根記不起該說什 麼，該幹什麼。 / Y' Y$ J, s z* T
她眨眨眼，衝我嫣然一笑，問：「你是郭秀明？」
) j7 C0 D7 U' t 我這才還了魂，心裏暗罵：郭秀明，好歹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， 怎會如此不堪。 ; g2 _ n/ `9 c8 n; H
咳嗽一聲之後，我點點頭，說：「我是郭秀明，此地暫住的房客。 你找我？。」 , s/ x7 O7 C# O* \& i9 m, R! l
「我叫美美。祝磊是我的姐夫。」她伸出手。
0 W2 Q3 X2 [0 o8 Y5 P# o 我輕輕握了握，心想大概她是來收房子的。 + D. Z* ^7 _0 r
「請進。」我邊開門邊說。
' }+ r! O# ~4 {) b5 l9 S 進屋後，我倒杯水給她，說，「今天我是反客為主。」 & |: k! j) ]! E, N7 \9 r" \% y
她接過杯子，說，「我一直是這所房子的客人，一直享受被招待 的樂趣。以前姐姐和姐夫常在這裏過週末，我有時會來湊湊熱鬧。」 % Q* N% x4 A( W# i3 v
「這裏的確是個好地方。」
6 a' Z# y( U1 p _7 z: I 「在你眼裏，這桃花村的美麗大概比我看到的要多些吧！」
, o& ^1 I: n) O1 [ 「為什麼？」
" T! e+ {; O* @8 H( X 「因為你是畫家。我想畫家更懂得欣賞美。」 6 H7 C5 C0 J+ D8 d
「每個人對事物的想像力不同，我想對美的認識也會有所不同。 可能，真正的畫家對美有比常人更敏銳的直覺，可惜我不是他們。」 & t, v+ b) _) W% s& E% `$ @* @1 M
「可是，我很喜歡你的畫。」
$ y' `; P/ B+ V+ N& y( D% J 「你見過？」我驚訝。
7 a$ t& [" J, K% D8 T2 W* Y 「我和姐夫曾去過你的畫展。可惜那時沒能見著你。」
* l$ h' A5 [; ^! q; ]' p 因開畫展是我父親的決定，如果我能作主，我寧死也不出這個醜。 所以那日，我只是到那裏應個卯，很會就離開。
0 L9 w; v8 ?- d) c/ W 「那日我有事情要辦。」我說。 0 w& s) o3 B; a) `
「所以，前些天知道原來借住桃花村房子的人是你，我就要姐夫 陪我來找你。因為姐夫一直沒空，我今天就自己過來。」
* ` D- E7 t0 S7 q 我臉發燙，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。正巧，有人敲門，我連忙去開 門。
7 E2 \7 d2 l9 d1 A7 a) y8 z 這回，來者是一陌生的年青男子。他膚色偏黑，身材高大。
" D' `: A9 r0 `% |9 G4 j6 ? 他問：「你可是郭秀明？」
6 ^7 J$ ]& k$ A2 G7 U: N% O# L( ` 我點頭。 0 c% ?# I5 B8 Z2 v4 W- g5 R0 D
他說：「我是祝磊，慧慧的同學。」
+ Y% [9 f6 U& W6 I7 M 我忙說：「請近。」 - A4 j8 A, \- f( W
他微微一笑，跟我進屋。
8 D h4 v) o2 K& {3 y5 J 美美見到姐夫，很驚訝，說：「你今天不是沒有空？」
8 U# c* M/ \% M7 ^ h# S0 k7 ? 祝磊苦笑說：「你說來就來，一刻都不能遲。我不緊隨你這小鬼 頭，怎可安心睡覺？」
% V4 g9 }8 Y! g( y+ y( w. y 我說：「你們累了一天，就先喝口茶，休息一會。我來做桌菜， 當是為你們洗塵。」 5 P4 `' [) a! `. Q: ~5 C8 L
美美揚眉，高聲說：「你會做飯？」
( m+ S0 Z( j D+ i, C) M 我哈哈笑說，「因為我知道精湛的廚藝比閃亮的鑽石更能討女子 歡心。」
# w& @3 x* v0 j 祝磊說：「如果這樣，我就拜秀明為師，潛心研究鍋碗瓢盆。」
1 C7 f4 c' O) }3 C8 a7 i 「你不用上班？」美美問。
$ ~! Y' U/ U/ ~5 \: c 「我給自己放假。」
7 j, E: X3 R7 E 美美歡呼一聲，而我心裏卻盤算三人應怎樣同住這小屋，祝磊在 旁說：「我們在此地有兩處房子，秀明仍住這裏，我和美美住到村頭 的那一處。」
' B0 s2 V0 ^( i0 B: ^8 b 美美忙接著說：「我們天天在秀明處吃飯。」
5 ?7 r9 ?5 }( I( W8 r8 e 當天深夜，我堅持送他們到村頭的住所。他們的房子比我住得那 間大，但其裝飾太累贅，不及我的那處精製。
* n- Y9 {& b. O: b" B$ B9 l& z 我略坐片刻後回家。 ( [* A; `! p0 X1 x7 a5 H' p0 u
月色淡淡，我走在鄉間的小石路上，深呼吸一口夜風，心情十分 舒暢。快到家門口時，我驚訝地發現屋外的石階上坐著一位著一身藍 的女子，低垂著頭。
+ c# A* j( k- f2 j9 J# c 我慢慢走近她，心裏有絲懼意。
( K4 A0 G/ |5 _6 h3 ?) [$ T2 |" V 她大概是聽見我的腳步聲，將頭抬起。
" J: X, ~8 X7 p9 h" u, ` 我看見了她，懼意煙消雲散。 , X% s" B- g+ r0 w( j+ Q
我雖不認識她，但是她讓我安心。
9 S( [8 K7 d2 C. b! E+ t 「你好！」我說。 , d+ A! y3 S% }
她朝我笑，卻不出聲。 5 X$ z7 q' |3 [. i8 \' t7 g' s* ~! O
「我姓郭，名秀明。你呢？」 - l! I5 e7 i. G2 B# {5 h5 C4 b( g& K
她依舊對我微笑，雙眼如月牙般彎而細長；她小小的牙在月色下 如珍珠一般光潔白淨。
+ a0 }7 Y1 C# G) C: G) x 「你可否進來小坐片刻？」我問，心裏極盼她答應。 " h; g7 X% `, Y( F0 o
她點頭。 9 R3 @3 B- z7 @( W0 \
我邀她進屋。
8 m5 D; E3 l9 g 開燈後，我看清楚她的模樣，長相十分清秀，特別是其膚質好得 出奇。我越瞧她越覺眼熟，便問：「我們曾經見過？」 7 `: H$ }0 [& B$ B
她搖頭。 4 c0 N ?3 ~# [" y& w, L8 C2 w
「你住在這村子裏？」我問。
* q3 N* B4 }' b$ S 她不語，只靜靜看我。 6 m4 Z/ a5 W' s9 ]8 p: H7 F& n
我說：「你不說話，我怎麼和你交流。」
1 t- ^" r7 s* b; Y4 ~ 她依舊不言不語，我忽然知道她不說話的原因，小心翼翼地說： 「你不說話就做手勢，我一樣能明白。」
2 R0 \" I+ K0 G |! h0 R8 k/ d6 n 我想即使我沒學習過啞語，從她的手勢我中也會略略知道她想說 什麼。 * G7 }4 {5 V7 y, i/ x
誰知，她對我很俏皮地一笑，不開口也不做任何手勢。
$ T' ?- v9 D) s: X 我沮喪地問：「你為什麼坐在我家門口？」
6 U3 k6 D/ p( c1 R- E2 c 她走到我的畫架前，朝我招招手。 + a# l# G3 d, f' i# Z
「你想讓我為你畫畫？」
( C) ^) @+ v! p. | z' x1 `" A 她用力點頭，顯得十分孩子氣。 J8 g$ I# g4 w
「可是我畫得並不好。」
* u) A& z- L [1 Y0 k: R 她皺眉，可能是覺得我在敷衍她。 7 `% i& W' b) a# M: u
我忙說：「我一定會盡力讓你滿意，這樣行了吧。」 ; K* x! I; W @
她笑了，笑得嫵媚動人，看得我心神蕩漾。
4 \' t! z \/ _: j8 | 接著，我就準備工具，而她則安靜地坐在椅子上。
( t; k# ^/ e' X/ ^% C 她是我所見過最乖的模特——不說話，不亂動，連表情也始終如 一。不知過了多久，我見她忽然向我眨眼睛，我問：「你累了？」
9 C% i3 M4 ?! @ 她搖頭。 8 R2 k; {) L4 m U( u9 b
「你要走了？」
4 _8 u7 d: s5 z4 |$ L 她點頭。 - Z: C+ O R; M: s- {) _3 r- I
「何時再來？」
. q5 _% ?% k( p/ d 她看著我，奇怪的事發生了。
$ k% v# S; p( p8 @) ]. K 我竟知道她想說什麼，雖然她沒有開口。
: y7 s1 b+ P+ ~7 V* X( p, C+ N 「每日的同一時間我會等你出現。而且，我不會給任何人見到這 畫。」我對她說。 ; h) I; K* ~7 F6 o( ?- f+ [) I. l
她很滿意地離開。 & L3 p& O& Q3 J
她莫名其妙地出現和離開，讓我如墜夢中一般。 ( ^6 f6 c0 Y1 V( |) u1 a
我躺在床上，盡我所能地回想今日一整天發生的事情。 - `% e) Y. ~- P) l, a" r3 T. v
先是美美，再是祝磊，然後是不說話的陌生女子，今天可算是熱 鬧非凡。
2 X4 i) I% W& `" O 我太累，沒有精神多想，很快就入睡了。 , @! L! R, v' f) E) N; O$ s
我的生活開始熱鬧起來，白天有祝磊和美美，夜晚不說話的女子 準時出現。我忙著接受新的友誼，忙著畫畫，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 自己的生活充實而豐富。 : _) @! Q9 o7 x5 d( W
祝磊是個健談的人，可是關於他的亡妻，他隻字不提。有次我問 他為什麼會租房給我。他淡淡地說：「美媚平日喜歡畫畫，你住這裏 她會高興的。」 9 `6 h6 ]; M1 |% F% W6 \2 j
「美媚是你的妻子？」 0 w' @: _: O6 G9 Q, k( r4 {
他嗯了一聲，當下就轉變話題。 " @5 t/ v, i. f, q5 Z
湯尼告訴過我，祝磊與妻子感情融洽。誰知她妻子一次心臟病發 作，來不及救治，離開人世。那時，祝磊如被抽魂，每日不知為何活 著。幸好有小姨美美和好朋友慧慧等人的適時開導，這才振作起來。 " ~; R% Q8 N4 |* @- i- m; \
我知道他不願意再回憶過往，便儘量不提。 ' D$ q* S' W5 `' r' n, v% W
美美和我越來越熟，我對她的美貌也越來越有免疫力。她的性格 有些男孩氣，與我先前想像的完全不同。漸漸，我將她視為小妹，甚 至是小弟。而美美對我卻是一日比一日溫柔，一次，祝磊對我說： 「美美似乎被你迷住了。」 o: ^, r9 l: g4 H2 y4 D# [
我哈哈大笑說：「她只是沒有吃厭我燒得菜。」
+ B9 u& m) {7 Z+ o( V 「不管是什麼原因，她總之很喜歡你。」
' N/ F6 \( r' E- d 我說：「她喜歡我就和喜歡你一樣，那是兄妹之情。」
2 o/ h3 _' B( W% C" O F( Q2 F 「難道你對美美不動心？」祝磊這次的問題特別多。
, x8 ~3 z6 l8 ^! e+ q+ @ I) |+ Q8 K 「我為什麼會對美美動心？」
; ~7 B; n5 K& i) N3 H+ i6 m m 「美美是世間少見的美女，況且性格活潑。你沒有理由對她不動 心。」
! `& S% U" Y6 h: Q( |9 P 我苦笑說：「我心裏早有物件，十個美美也不及她。」 3 X& E: i( F6 Z
祝磊好奇地問：「她對你可好？」
4 x. Y! n7 G# F+ s( w. s& V 我哀歎連連說：「她至今沒有與我說過話。」 ( J8 V' R. S% v0 H9 A ?# o
祝磊連連稱奇。
2 e7 U j9 I! {9 D 夜晚，我的女神準時敲我的門。
- D( g: b3 M. h' G" g6 \+ \ 我們如以前一樣，她坐著，我拿著畫筆站在畫架後，裝模作樣地 畫。其實，我早可完成她的肖像畫，但怕畫一旦完成，她就會消失， 所以一直拖延時間。她從不與我說話，我卻明白她的意思，這也許是 吸引我的地方；她千變萬化的笑容也許是吸引我的地方；她安靜地坐 姿也許是吸引我的地方……我天天在想為什麼她會這麼吸引我。令我 不安的是，每當她不在身邊時，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，有時候會讓 我焦躁不安。 * z/ B" u6 O' {* _6 c$ a
美美發覺我的心神不寧，問我：「你最近為何魂不守舍？」 0 n+ i. R, n% n# R0 v* T1 i
我不知如何回答，對著美美發呆。
- D5 {, _- O- Q1 ?$ { 美美的臉漲得通紅，說：「你別這樣盯著我。」
" x. L1 I( x! y8 D& v 我回過神，忙向美美道歉。
8 F0 [) f' [) Y5 R: ]+ Z* p 美美低聲說：「我未見你時，對你很好奇。我現在熟悉你，發現……」
' t5 Y: u. N$ ]: V 我心不在焉地問：「什麼？」 ! |0 y* ?8 ~) v: o4 `- x5 T
「秀明，我想我愛上你了。」
6 \% w s( r: A# y8 }- f 我如夢初醒，不知如何應對。
- k5 I! o( e& B3 \ w4 F$ Q$ f 此時，祝磊進門，美美紅著臉說：「姐夫，我先回去了。」
3 K. x. D T6 e4 k5 F- V 祝磊疑惑地看著美美的背影，問我：「她怎麼了？」 6 A+ ~ y2 G* K/ I; K( W
我說：「她對我說她愛上我了。」 & M9 y ]% J: r
祝磊渾身一顫，惡狠狠地看我一眼，低沈地問：「你怎麼說？」 - q3 b' u2 F/ Q4 d
「我不知道該怎麼說。」我沮喪之至。 # [7 x: A! V) ~# Z5 H% j7 L
「你不是對他人情有獨鍾麼？」他問。 5 f& ~. r- ~$ {/ p
「所以我不知道該如何拒絕。」 ! v, Q8 W: |# s: A
祝磊的臉色直到此時才稍稍緩和，他說：「讓我對她說。」
! C6 ]! {% O& R y1 v$ x: \ 緊接著，他就離開了我。 " N" ~( M$ Y, _0 [: L! J
我傻坐著，美美的表白和祝磊惡狠狠的眼光讓我頭開始劇烈地疼 痛。我多麼希望我的不說話的女神就在我身邊，於是我取出她的畫像， 看著她。慢慢地，我的頭疼好些了；慢慢地，我覺很疲倦，昏然欲睡。 , F& y/ y0 z3 k- R2 p) A
半夢半醒時，聽見有人說：「秀明，美美不相信我的話。你一定 要和我去與她說明白。」
) s, n5 `0 ], a+ k 我努力睜開眼睛，看見祝磊在我房裏來回走動。
9 _- ]9 v8 C" E7 P7 x. K 「好吧。」我起身，想將我的畫放好。 4 b9 u( a& }# A& {% k S# y( n) B
不料，祝磊一把將畫板奪去，看了一眼後，大叫一聲，將畫板扔 出。我連忙自地上將它拾起，罵到：「祝磊，你失心瘋！」
6 o+ k1 S: z- c 祝磊嘴唇抖索，聲音顫抖地問：「你認識畫中之人？」
8 ^/ X5 `: L% E k( D" H 「怎麼了？」 3 y3 L8 `2 k; T' }9 ~, V: I. D
「郭秀明，你為何要在此地租房？是不是故意這麼做，好接近我。」
5 G/ w! M8 Z: o$ w3 [ 「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。」我嘴裏這麼說，心裏已覺不對勁。我 的腳慢慢往門口移，可惜祝磊一下就躥至門口，將門鎖住。
8 |# n* G* t2 c6 {( g 「你做什麼！」我喝道。 ) X- k* Y$ S- x7 g |& C
「我不管你知道什麼，就憑你認識美媚，就憑美美愛上你，你就 不能再活在這世界上。」 . t1 c* H/ x0 R' i* F. T
「這畫中之人是你的亡妻美媚？」我嘴唇發幹。 : j5 F$ c5 W( w
「你以為你這明知故問會讓我放過你嗎！」
: N/ n5 z8 \; {7 p$ D# v 我忽地冷靜下來，說：「你的妻子原來是你殺的。」 0 h/ k: V0 B1 G; C T q9 q4 X5 v
祝磊的臉色益發陰沈，說：「你還知道什麼？」
5 O3 T6 J! w) m/ ~0 r9 V 「你是因為美美所以殺美媚？」
6 G0 O' `- R4 v/ r4 S) P8 C 他怪笑著。
0 q) c! |6 ^; t( U/ o6 d 「你不愛你妻子嗎？」 9 P' s' S. O4 z0 J, c4 M6 Y: q
「她怎可與美美相比。」
1 c' Y3 Y$ p# a" Z 我搖頭。美美的確很美，但她的美太單純。美媚的美是流動的， 是無時無刻不在變幻的。我悲哀美媚的遇人不淑。 . |- d- b9 h& L+ w$ d" }; u* W! n
「你為何要殺人？你大可與你妻子離婚。」
" z! M: X; s" M B T 「離婚？其實如果不是美媚提出要離婚，我不至於將她殺死。」
b7 [$ u+ m! Q 我想起祝磊現在擁有的公司、住宅等等一切均是承繼美媚的遺產， 我大聲罵道：「你這個貪婪的混蛋！」
2 m8 j3 }! z/ a 他陰森森地看著我，神經質地笑。 / y+ {7 L: X- Y' i
「若殺我，你如何脫身？」
( L1 V3 B% e- V% ^. `$ e& b 他得意洋洋地說：「萬事最難的是第一次。對付你，我的經驗綽 綽有餘。」
8 P+ B; C5 `: h 說完，他撲向我。我心裏一驚，人往後躲，卻不料重心不穩，整 個人倒在地上。 ' o7 L' y& j. o/ \5 R Z- B* O7 w* Y
俗話說「是福不是禍，是禍躲不過」。
* d1 _8 i5 r+ y# } 我先被美美的事攪得頭疼，後又得知自己一直愛戀的是早不在人 世的美媚，在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想或者讓祝磊達成他的願望，我就 可得到我想要的解脫。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，就在祝磊靠近我的時候， 我聽見有人在輕叫：「祝磊，你在做什麼！。」 1 |- Y" J' B. C$ |4 D) S$ ~( @4 g
祝磊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，他那神經質的笑凝結在臉上，我在他 的眼睛裏看到極度的驚恐。
; y1 G! Q% r5 l. [3 @9 s 他猛回頭，與我同時看見一個一身藍的女子。 9 B: a* I' o0 a# P9 A
美媚站在燈光下，毫無表情地看著祝磊。 4 C# C7 b4 H, K8 ?! F5 T, `
祝磊尖聲大叫著衝至門口，打開房門，如閃電般迅速消失在夜色 中。
8 m7 w& d" [# g' l' T( x+ O6 p 美媚站在原處，注視著仍坐在地上的我。
! Y1 |4 ^+ ?: S# [4 d 我也看著她。 ^; x: q* j2 M+ R$ N6 b- i
周圍很安靜，依稀可聽見遠處的蛙鳴。
9 h/ \7 H% P7 | 很久，我才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在問：「你還會再來嗎？」 . x2 B/ B# Q" B# F0 F0 b3 I* Q4 I
她悲哀地搖搖頭。 4 }1 S* Y7 r# w- {% z/ \4 d
不知為什麼，我笑起來，笑得太利害，以致於喘不過氣，以致於 掉下眼淚。
' u, S2 o! `& |# e5 U. m 她輕輕地說：「我不是想報仇才接近你的。」
J! e9 t# n) i 我笑著說：「原來你一直不與我說話，是怕在談話之間你會洩露 天機。」 ' H" z/ V2 o' w, o* m
「我不想騙你。」
9 X. S* L( x P; |! r2 ?- ]5 k 「你為什麼會出現？」我問她，又像在問自己。
( p- L" V. |# ` 「我知道美美對你很好奇，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怎樣一個人。」 ( R7 @ L3 ~1 w$ h$ N0 {$ Z
「你怕美美遇人不淑？」 0 @4 l8 ?0 e. Z- `. F
「現在你知道我是一個沒用的好人，這下你該放心了吧！」
& S2 ~/ F0 m! t w& p 「我很喜歡你的畫。」她說，「很喜歡，很喜歡。」 5 q" b3 R' D6 q A1 {# Q
「美媚」我自地上躍起，「和我在一起。我們到你覺得安全的地 方，然後我們就在一起。」 ) q( y _+ S7 E6 ]. q. N- U7 e
美媚流淚了。 ; W$ E- X8 S$ d, M i
我大驚，欲一把抱住她。然而，我擁抱的只是空氣，美媚已經不 見了。
& M- I' W9 u0 \5 M( @ 我傻楞楞地站著，直到美美氣急敗壞地來找我說她姐夫不見了。 1 ~$ H. X5 s7 M3 f' O; ]7 B a
我們忙著找人。
( H% v9 C: n/ C# f7 {5 D3 e g 第二天下午，祝磊被找到了。 $ G9 X' x# n; `, ^8 ?& ^% `
他被推斷是在夜間沒看清道路，失腳自山坡上滾落時候扭斷了脖 子，當場死亡。 : O& c" Z* |, O( l" H* r4 j
事情安排妥當後，我與美美回到了城市。
- g3 R0 A4 t! j* I 生活似乎恢復如常。
1 N+ c+ z* U& S" Q0 ? 我開始專心畫畫，漸漸小有名氣。
- l" l+ N2 Y8 _* X4 d 美美大學畢業後，堅持要求留在我身邊學畫。 1 O! N& I; \# a# G7 h
湯尼說美美改變了我。 + d3 M! W) w7 [9 z( ?
我對湯尼說他說得對。 & \0 C) F0 s8 d ^5 v, D/ `
事情本是如此，沒有美美，我就遇不上美媚。 N |+ T( R8 |2 M/ Y4 p( F* v
在湯尼和慧慧結婚的慶典上，湯尼問：「秀明，你何時和美美結 婚？」
5 A, e# _( b8 ^1 M1 l% V: Q* o5 w 他見我不出聲，說：「你對美美像大哥勝過愛人。」 3 }% l! S( E6 y7 e. t, M) c' s3 `
我正想告訴湯尼我對美美的感情本就是大哥對小妹的關愛時，慧 慧穿著旗袍，滿臉喜氣走向我，對我說：「秀明，你有這麼一個愛你 的美美。我和湯尼對你大可放心了。」 8 Z% e4 o( h: h
我對他們苦笑。 % n6 M; @0 c- X/ w7 o
那夜，我喝了許多酒，朦朧之間，看見美媚。我低聲喚她：「美 媚，別離開我。」 7 J. R& d! t% O# e$ U. g+ ^1 j
有人回答我：「秀明，我永遠不會離開你。」
- K& [8 o+ G9 W0 D. g 我酒醒三分，看見美美紅著臉，微笑地看著我。 3 ^* U) z) Y6 t7 q
我疲倦地閉上雙眼。) O+ ?6 x7 B+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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