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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八秒鐘的愛情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小雪小雪 時間: 2008-8-15 01:17 標題: 八秒鐘的愛情

他習慣乘坐木柵線的捷運去家教， 5 G3 {) j! t. H3 o$ Q8 `" b
是因為兩個家教學生家長的精明挑剔所造成的。 + ]+ Y. P' K) H  S2 Q- X
如果遲到五分鐘，那家教學生家長媽媽的笑容就會僵硬難看；
如果遲到超過五分鐘，連杯水都沒得喝了。 7 q& X0 V; q. N& W4 O  q8 n

因此他決定搭捷運去教課，雖然比搭公車貴一點，但最起碼不必自備飲料。 + U0 R9 r1 i* E& U5 A

捷運的最末節車廂通常容易有座位坐，雖然晃動的也更厲害些，
他一路瀏覽窗外景色，發現列車正緩緩地經過萬芳醫院， [aaa7]
醫院的窗戶很多，窗框是淺藍色的，與捷運車體和顏色很協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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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著那些在醫院住院療養的病人，若是透過窗子往外望。 9 |1 z9 `" G  o3 r$ M1 U( r* s
會不會因此有了想要旅行的想像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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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剛過去，天氣將熱未熱的時候，他在捷運上看見了醫院的那個女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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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看起來瘦瘦地，梳著兩條長長的辮子；
站在窗前，若有所思的往外望著。 " r% i' A) v- Y/ j'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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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不清她的五官輪廓，可是彷彿看見她安靜祥和的氣質，
就像一幅美麗的圖畫，雷諾瓦的少女圖像，
微微地散發著甜美的光，然而那畫框卻是醫院的窗戶。 0 ~; g" P  x8 q" S. \

她是病患還是陪伴病患的看護呢？ " y  V, ~3 S- _( N

他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憂傷，這就是所謂的『美麗與哀愁』了吧！
第二次經過醫院，又看見醫院窗前的女孩， 4 H) [  s# ~3 L  ^- ?
他忍不住舉起手對她揮動，像小時候在火車上向路人揮手的心情， 4 C' d+ W* |2 f9 L+ ]3 Z/ ~
只是想要被女孩看見。B-)

女孩似乎看見了他，微俯頭貼近窗子，
進站的捷運將車速放慢，但他仍覺得太快，一轉眼就看不見了。
得等到下一次，「她還會在醫院嗎？她會嗎？走到窗邊嗎？

或者她會特別站在窗前嗎？」他心裡一直想著。 7 V8 P( H; V; r$ P. [0 w4 s#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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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教原先是打發時間，賺取外快的事，他最初並不十分認真的想去教課。

如今，他卻主動和家長談，一個禮拜可以從兩次增加為三次，
家長被他的熱情感動，除了準備可口可樂，還加上一杯冰淇淋。 / t/ {: V) r  T4 D2 B4 j' }

「老師一定跟馬子吵架囉！才那麼愛上課。」小鬼自作聰明的調侃他。 ! ^  a8 w8 ]8 s& f$ p
有人說～捷運通車以後，所有人的聚散都更快速， 9 ^$ N7 H# ^( z3 X' O; m+ e
這個城市的性格將因此而改變。 " Q6 ^) r# T9 A) C.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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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知道，他只知道每次都提心吊膽，深怕趕不上那班捷運列車，看不見女孩。 5 a3 v2 }: I0 P% x
就像約定好的，女孩總在固定時間站在固定的窗口，看見他，有時候招手有時候微笑。 6 [% ?7 f, y. |1 y;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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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嗨！妳叫甚麼名字呢？我好想認識妳， [ee]2 T, t7 o) q% x1 Q
即使是只能認識一下下，也比不認識的更好。」
他演練著想對她說的話，心中充滿惆悵情緒。 & q& X* {* X* @;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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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他漸漸覺得她是病患了，她彷彿愈來愈蒼白，愈來愈消瘦， ; R$ g! m0 ~# E. U
而他和他搭乘的捷運，每一次輕輕擦過她生命邊緣－八秒鐘，他算過了。 " w4 W2 o& g7 c4 }) s
他能對這八秒鐘寄予怎麼樣的期望呢？
她隨時有可能消失在窗後，他也有可能結束家教不搭捷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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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因為意識到這樣的偶然，這樣難得的遇見，所以即使學生考試，
不需要去家教，他仍特別搭上捷運，去赴那一場美麗微笑的短暫約會。
「為什麼不下車呢？」他問自己。 2 a; _6 b2 W4 R' k: |  D9 F: g% A6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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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缺乏勇氣吧！ 2 @% j" Y, _8 j. j. ^8 h) O5 U! s
他真的很希望像那個勇於給別人機會，也給自己機會的女孩一樣，但是他辦不到。 ' R& g" v% r# l: v! q7 c" I7 _

如果他真的找了去，又怎麼樣呢？ " ~. L7 s, k: d
現在，八秒鐘的時光，他起碼有她的微笑，[aaa2]
雖然隔著距離和速度，卻是那麼地無比真實，
幾乎是觸手可及的，幾乎是，也就夠了，
為了能繼續這八秒鐘，他暑假仍留在台北。

轉眼之間七夕情人節到了，他很猶豫， 9 B' l/ `# s) g! k0 F# p
在花店裡轉進轉出，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買了一束十二朵粉紅色玫瑰花，
請人送去醫院。

頭一回買花送人倒像是做了甚麼虧心事似的，整個人忐忑不安。
花店會不會送錯人呢？
她會不會拒收呢？
她會不會剛好出院了呢？ 1 s: w8 r7 H3 Q  L9 f
她猜得到是他送的嗎？
她喜不喜歡粉紅色玫瑰呢？　　

「祝妳情人節快樂，早日康復。」他的卡片上是這樣寫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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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他看見她站在窗邊，手中擎著一枝長柄粉紅色玫瑰。
她知道，可是他的眼眶忽然熱了一熱， [aaa7]
因為，他看見她的長辮子不見了，她用一塊頭巾裹著頭。
他明白了，過多的化學治療令她的頭髮脫落，他竟沒注意到，直到她包住頭。 / P+ J0 `( d# r6 \; i

那就表示是不是表示，她的狀況更糟了呢？

他在列車進站時縮在座位上，好像禁不住車內過強的冷氣似的， $ `7 @5 c, j0 q1 |( o& M8 _- G4 r
捷運車沒那麼冷，他只是覺得虛弱。

「我到底在做甚麼呢？看著一朵微笑的凋萎嗎？」他問自己。 6 r, o  \( u- {5 A5 L9 i: E# ]
可是又能怎麼樣呢？即使是不甘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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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後雷陣雨，他好擔心捷運因為系統短路而停駛，所幸沒有。 ' S" s$ _& e+ i6 ?$ o'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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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車駛近萬芳醫院站，他看見窗前站著的三個人，
除了女孩，還有兩個白衣的醫護人員。

他們攙扶著她嗎？如果他們不攙她，她病弱到無法站立了嗎？
愈來愈近的時候，他看見她對他笑著擺擺手， % o' a6 e& Y% [
她的笑意，她的眼神，她的姿態，緩慢地像一個訣別的儀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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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整個人貼在玻璃窗上，忍住想要痛苦呻吟的衝動， % K9 V' v& Y" k0 e
前後三個多月，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呢！ 4 V& l9 j9 h. P& P8 Y. t" J% Q
他們甚至還沒有正式認識，一切都沒有開始啊！ [ee]2 f" e7 r, b: g% a1 P2 p, Z8 {5 v6 t
因為他一直在遲疑，他所想像的愛情是天長地久的，
如果半途離分，不是太痛苦了呢？可是，他是那麼期待看見她啊！ - ~: I) U7 C9 O9 H# ?  S4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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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看見，都令他歡喜莫名， : o3 K  x2 c1 Z. ^- w& M
這算甚麼呢？能不能算愛情呢？ + n" j  M3 U7 N0 `& [9 \5 _. D4 [
而他甚至不認識她，以後思念的時候，連一個輕輕呼喚的名字都沒有，
這不行，這不應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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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次捷運駛近萬芳醫院，那扇窗前卻沒有人，他平靜的下了車，在一樓花店買了玫瑰花。 / d: o2 t5 Y1 V  U" d8 L

老闆說：「沒有粉紅色的玫瑰耶！紅玫瑰好不好，今天紅玫瑰好新鮮好漂亮。」 2 Q& c6 n  O3 E7 K.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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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捧了十二朵紅玫瑰上到六樓，他早算過了，是六樓最邊間，
穿過長長的走廊，毫不猶豫走到底，
那是只有一張病床的特別病房，病床上空空如也。 8 M+ U' o/ }%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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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潔婦正打掃完畢走過來：「來探病哦！人都死掉啦！怎麼不早點來呢？」已經來不及了。 7 C* W: o$ D* l3 l- l2 y1 V# U, [

陽光從窗外射進來，乾淨的明亮的陽光啊！但～還是來不及了， [sss12]
他自顧的走進來，想捕捉一點女孩遺留的痕跡，但他們實在太陌生，毫無線索可尋。

最後他停在窗邊，看著轟隆隆的捷運進站，原來是這樣的角度，最後一節車廂，是的可以看見裡面的人。

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、七、八．．八秒鐘，過去了。 9 s. V  I- W& |1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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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覺得非常非常後悔，如果他早一點下決心，早一點下車； / k8 M0 B/ t# [& {
那麼，他就還有機會可以問一聲： , _& |9 \, e+ E) k% t" a0 J
「嗨。妳叫什麼名字呢？我好想認識妳。」
「我叫白明明。你呢？」他反射性轉過身來，看見了女孩。 * T7 |8 B4 c4 R7 z1 n, L% _

女孩婷婷玉立地站在他面前，她的頭上仍裹著頭巾，精神氣色卻很良好。

「我．．．我以為妳．．．他們說妳．．．」 7 s3 ?# [% `1 m% Q* W
「去世的是我照顧的老爺爺，我是醫院的特別護士。」她笑的很健康。
關於她的病弱，她的憔悴，原來都只是他的想像。 : ^9 x  W  E( s) M: t8 `!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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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頭髮，是被妹妹剪壞了，只好包起來遮醜，那兩個醫護人員是她的朋友，站在那裡是因為好奇。 7 S* q& X! c; y7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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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她們都說甚麼時代了，還有這樣的男生真奇怪。」
「那，妳覺得呢？」
「我只在想，你甚麼時候才會下車呢？」 [aaa3]5 V9 G% D" [: a* h/ x6 M
他把玫瑰花拿給她：「我真的很想認識妳，希望妳喜歡紅玫瑰。」
「如果你告訴我，你叫甚麼名字，我想我會慎重考慮。」 5 p$ C7 J9 P1 W
「那我們得先離開這裡，找個地方慢慢聊。」 ! q+ O  H/ J, k, Z  L
「你的名字很長，要講很久嗎？」
「不是。是這三個月的心情很奇妙，我們應該交換一下。」

在醫院空蕩的長廊，愛情正降臨在這一對因捷運而相識的旅人身上# c; P& q; H& ^$ z% k  q

[發帖際遇]: 小雪小雪之遺失一錢金子損失遊戲幣2204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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